旧客疏

3

李警官并没有去弟弟家住，原因是弟弟前一天忘记了关窗户。

夜里一场大雨，透心凉，心飞扬。赵医生看着一面墙的书都成了雨打的芭蕉霜打的茄子，整个人都心塞塞的。

李警官闻风而来，看了看案发现场的惨状，果断收拾了两件衣服，和弟弟打成一包，一起带回了自己家。

李熏然不眠不休跟案子，四天睡的时间加起来还不够赵启平一台手术。赵启平看着他那个脸色，回家开门二话不说就把床罩一掀，撵了他哥去睡觉。

李熏然开始还跟他应了两声，没过三句话就杵在被子里迷迷瞪瞪睡过去了。赵启平把他的衣服挂起来，开始收拾家。

赵启平扫了地，李熏然睡着。

赵启平倒了垃圾，李熏然还在睡着。

赵启平开窗通风，把积了薄灰的桌椅擦干净，换上鞋出去买菜，李熏然仍然睡着。

赵启平买完菜回来，天已经黑了。他看了看时间，又算了算他哥的生物钟，把洗澡水烧上，正在厨房里收拾晚饭的时候，听见外头门一响。

——凌远回家了，背后还带着一个阴魂不散的洪少秋。

赵启平听着声音从厨房转出来，凌远看着他便知道大概怎么回事，放轻脚步悄声问，“睡着呢？”

“快起了。”赵启平也小声应了一句，又转过眼对他背后的洪少秋笑了笑，点头打了个招呼。

凌远于是点了点头。赵启平看了看凌远又看了看洪少秋，擦了擦手解了围裙，“我再出去一趟吧，也不知道你们回来，买的吃的不够。”

“我跟你去。”洪少秋立马说。

赵启平微微一愣，脸上显出点欲言又止的意思。凌远在办公室里听了他絮叨一整天的赵医生，心塞的无以复加，没什么好气地骂了一声，“你认识路吗你就你跟他去？”

“哎别别，”赵启平一看这样，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赶紧打圆场，“一起去就一起去。那师哥你去看看我哥吧，水烧好了，待会儿他起来记得催他去洗澡。”

凌远没奈何，只得对糟心的小舅挥挥手撵他滚蛋，进屋里去看自家的李警官了。

4

李熏然其实醒了有一阵了，只是困得厉害，没人叫他，他也再睡不着，就半梦半醒着打着迷糊。凌远往他床边一坐，就看着他睁开一只眼睛来看了一眼，打了个哈欠。

“几点了？”李熏然还带着点刚睡醒的鼻音，懒懒问。

“六点多了。”凌远看了一眼表，又紧跟了一句，“对了，我小舅来了。”

“洪主任？”李熏然有些奇怪地翻过身来，手搭着床沿侧躺着看他，“来就来呗……不过这不年不节的，昨天才刚跟他一起跟完案子，这算来什么？”

“他去医院找我，我下班迟了点，懒得撵他回去了，就带回家吃个饭。”凌远把他一只手托在手心里端详了一眼，“没想到你和启平竟然在家。”

“对了。”凌院长说起自己不靠谱的小舅就恨不得把他临门一脚从燕郊蹬到中南海去，想了想要说的事儿又有点忐忑，又打量了躺着的李熏然一眼，咳嗽一声，犹犹豫豫地说，“我小舅……好像看上启平了。”

“喔，看上了好啊，看上了………”

李熏然顺嘴点了点头，说到一半突然瞪大了眼，腾一声从床上坐起来，“什么？！！？”

“他要搞我弟弟！？！？！”

“‘你要搞我学生？！！？’”洪少秋语气夸张地模仿了一句，随即噗一声笑出来，摆了摆手，“他当时跟我说的时候我都懵了，一嗓子就吼出来了，唬得我姐做着饭急急忙忙跑出来，说你们俩别打架别打架……哎呦喂，想想就丢人。”

“您是我哥的老师啊？”赵启平听着也跟着笑起来，问道。

“别您不您的，叫我少秋吧。”洪少秋哎了一声，“我就比凌远大三岁，你这您都要把我叫老了。”

“那怎么好……”

“那就再叫声哥。”洪少秋做特工的最会拉拉扯扯，“听话，什么年代了还要随你哥的辈分。”

赵启平失笑，倒也没多想，点点头应道，“少秋哥。”

——稳住，洪少秋，拿出你特工的素质。

洪少秋在通体舒畅醍醐灌顶，凯歌高奏飘飘欲仙，齐唱哈利路亚声中警告自己。

“……说起来。”洪少秋从绕梁三日的“少秋哥”中把自己的脑子拔出来，转开话头，“你刚刚是不是不想跟我出门啊？”

“啊？哦，不是不是。”赵启平愣了一下就反应过来，赶紧解释，“不是不愿意带你出门……我本来想跟师哥出来的，我哥不是要洗澡嘛。”

“熏然在队里洗澡时候也没避讳谁啊？”洪少秋有些奇怪，“他还怕凌远看？”

“我哥他……不喜欢让师哥看他后背。”赵启平犹豫了一下措辞，手指往后比划了两道，“你知道吧……怕师哥看着，心里难受。”

洪少秋脸色笑容一淡，心思也收敛起来，叹了口气点点头，“我知道。”

半年前那场鲜花食人魔的惊天大案里，受害人之一就是刑警队的副队长李熏然。视频寄到公安局的时候，恰逢薄靳言因为别的事抽不开身，拜托了老同学凌远替自己做顾问撑一下。洪少秋看了一眼就嘱咐千万不能让凌远看着，结果还是被凌远路过看见了。

凌远看了个开头就疯了。谢晗扭着镜头，自蝴蝶骨两点一线为横，贴着脊椎偏左为竖，正正在李熏然背上剖了个十字，又一针针的活生生缝起来，满手满背满床的血，李熏然垂着头脸色惨白，是死是活都几乎看不出。

到了谈判的时候薄靳言还是没来得及赶回来，结果还得凌远顶上。洪少秋提着重狙上楼顶的时候，最后看了他外甥一眼，说你能撑得住吗？

凌远说，我撑不住也要撑。我撑不住，丢的是熏然的命。

放心吧，我不会输。我从小到大都还没输过呢。

洪少秋沉默着看了他半天，伸手用力捏了捏他的肩膀，什么也没说，上楼找狙击点去了。

最后谢晗终于被凌远顺利骗得露头了一瞬，洪少秋立马远远一枪打穿了他脑袋，尸体翻滚着从楼上摔下来的时候，凌远已经二话不说地往楼上冲上去。

他解绳子的手都在抖，乱七八糟地把接了高压电的插头拔下来远远丢了出去，半拖半抱着把李熏然从椅子上抱下来，李熏然已经因为接连精神的高压和肉体的失血意识模糊起来，被他拖着按到伤口，哑着嗓子惨叫了一声。

没事了，熏然，没事了……

凌远谈了一场精神紧绷的谈判，松懈下来几乎站不起来，一边这样低声急促念叨着，看李熏然嘴唇张合，便凑过去听，就听李熏然哑着气声艰难说着话，抬起手来搭在他背上。

没事了，凌远。李熏然手上没一点力气，费尽力气地轻轻拍着他，没事了。

李熏然抱着凌远的后背，满手都是冷汗。

凌远抱着李熏然的后背，满手都是鲜血。

案子结束了三个月，李熏然才算是彻底康复，只是背上的疤消不掉，留了个歪歪扭扭的大十字。凌远每每看到便忍不住心里难过，虽然不说，李熏然也看得出来，后来经了心，连在床上也少用背对他的姿势，平时在家里多热也要穿件上衣。他自己心理阴影已经好了，被看倒也没什么，就怕凌远看着心里不舒服。

李熏然半天才从打击里回过神，下地时候还差点踩在拖鞋上滑倒。

“真的假的？”李熏然被凌远及时一扶，好险站稳了，恍惚着问，“他这么跟你说了？”

“‘啊，启平笑起来真好看。’”凌远模仿了一下洪少秋那个迷醉的语气，没好气反问，“他都这样了，你说呢？”

“……喔。”李熏然木木应了一声，他和赵启平爸妈两人都开放的很，老妈年轻时候很是折腾，认识不少“道上的朋友”，前段日子还催他和凌远两个去美国做个人工授精造儿子，倒也没什么血脉要断了的想法，只是内心那个尖叫着“哥哥不允许”的小人久久不能平静，“……不行，我有点茫……我先洗个澡冷静一下。”

“你自个儿？”凌远看他这个样子，实在不能不怕他神思恍惚摔了都不知道。

“我自己就行，自己就行。”李熏然生怕他不信，还欲盖弥彰说了两遍，“对了，启平来家里住两天，你去楼上……”

“行了行了。”凌远叹了口气，“我上去给他收拾屋子，你洗吧，出来上去找我。”

“哎。”李熏然略略从惊天消息里平复下来，笑着凑过去亲了亲他的嘴角，“知道啦。”

李熏然站直了身，认认真真说，“我想你了，凌院长。”

“我也想你了，李警官。”

凌远笑着也亲了亲他，按照每次小别重逢的惯例回答道。

看了回复，开始写2了，卡了两天……写个小甜饼缓和一下。

说凌院长是小天使的，我觉得何止小天使，凌院长简直是个大写的凌·大天使长·加百列·远……【喂】

圣天使之光碾碎你们这些欺负熏然的渣渣！！加百列远这样说。

这一篇au挺多的，比如凌院长的父母，赵医生李警官的父母都好好的，熏然没有得精神病，穴鸟不能抑制的虐了，就把这个当做另一个结局看吧。

这个故事只有甜，我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