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线线生日,生日快乐wuli线!
本来想写一个温暖的甜饼当贺文,奈何情绪一直嗨不起来,所以只好写穴鸟,希望线线不要打我……
穴鸟正式完结,这种致郁系,以后大概并不愿意轻易写了……谢谢大家的喜欢。
仍然照旧,黑体是熏然的想象,下划线是误入世界的原文引用。
『我们的拯救是死亡,但不是这个死亡。』
他走进一个寂静的黑夜。有笔直的光线如薄亮的钢针,穿过病房的门缝,落在他的被角。
他不禁蜷缩,去躲避那毫无温度的光。他看着针在他被角为走廊上行过的逡巡人影掩映得忽明忽暗,每闪烁一次,便如它刺入他身体一次。
他为这毫无来由,又根深蒂固于他脑中的痛苦而痛苦。他想到书页里吹来遥远恒星的风,种玫瑰花的小王子,晒着无数秘密与悲伤的夕阳。
他看到记忆里茧化的青虫,被手指摘下,放在玫瑰花旁边的土地上。
“你是独一无二的。”小王子说。
他在土地上,举目四望,茫然回顾。浓郁的花香从他头顶飘过来。
他在茧里翻滚,扭动。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张开同样黑暗的一对湿淋淋的,丑陋的翅膀。
自由。
它挣扎着,不为破茧,只是向更深的,熟悉的黑暗中去。它躲开那美丽的,娇艳的,脆弱而缤纷的,光亮的美。
不。他想,你是光明的小王子,可我不是你的玫瑰花。
你在渴望什么呢?
黑房子外面,那个斑斓的影子站在黑暗的深渊水中。它掀起微薄的水声,浪花如濒死低吟般拍碎在房子黑色的外墙上。
它仍徘徊在房子外面,在深渊中若即若离,如同手持致命之剑游荡在凡人居住之地的达纳特斯。它的声音透过房子高狭的窗,带着笑,穿透他赖以保卫自己的墙。
他蜷缩在黑屋子黑色的角落里,目之所及,没有色彩,没有阳光。
人生于世,如雪林中奔逃的猎物。
你是一只兔子,一只鼹鼠,一头穿越整个冬天已精疲力尽的鹿。放眼望去,林子里只有苍白的雪和铁灰的树。
厄运从来如穷凶极恶的猎狗。它们在雪林外的院子里嬉闹,玩耍,隔着成百上千里,仍能捕捉你战战兢兢屏起的呼吸。
它们无聊了,于是它们出发了。
它们将轻松攫住你的喉咙,这一切如探囊取物,
或许将有猎狗的主人伸出一只慈悲的手,暂且勒住它们脖子上的项圈。这个主人的名字叫做希望,你追逐他,崇拜他,如光明一样信仰他。
但他终于是这些猎狗的主人。它们如影随形,你仰仗的希望总有一天会轻轻松松松开手去,然后猎狗们将一拥而上,你离希望愈近,便是你在逐步靠近厄运带来的死亡。
希望是带来厄运的东西,正如光明必将一样投下黑暗。
它们本就是一体的。
是的。我将归于黑暗。
他在黑暗中握紧那迟钝里隐约透露锋芒的刀刃,心安理得地被沉入深渊的黑房子带着,一起沉到水下面去。
看吧,可是,如果我没有,我也许也能够去争得。
他将平钝的刀刃抵在手腕内侧,划下了第一刀。它磨过温暖的皮肤,紧缩成线的凉意激得他微微发抖。
没错,可是我在这方面不能帮你的忙。
它没能破开他的皮肉。人的身躯总在某些奇妙的时候变得出乎意料的坚韧,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
而这坚韧往往总将招致额外的,更为凌厉的痛楚。
这就是说,你只在我已经得到那些前提的情况下才能帮我?
他沿着刚刚的路径,再次缓慢又用力地划下了第二刀。有些皮肤被切开的疼痛顺着断续的伤口传过来。
是的,说得更准确些,我根本就帮不了你,因为如果你有了那些前提,你便已经有了一切。
黑暗里,有温暖的液体慢慢流淌出来,沾湿他的袖口。
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还要先考我呢?
不是为了向你表明你缺少什么,而是向你表明,你缺某种东西。我这么做也许会带给你一个好处,因为你虽然知道你缺某种东西,可是你不相信。
涓滴的血慢慢流淌出来。
太慢了。他在心里这样说,又重新握住了刀刃,按进了破开的伤口里。
那么,你对我最初的问题只是提供了一个证明:我必须提出问题。
我提供的不止这个,也就是根据你现在的状况无法确切知道的。我提供了证据:你应该用另一种语言来提出你最初的问题。
他使力将只有拇指长的刀背向下按,撕裂的剧痛穿透了他的血管。
那痛楚沿着神经,穿过脊椎,向上爬进他的大脑。血涌出他的身体,慢慢在他腰腹上扩散成一个温暖的圆。
他恍然从痛楚中感受到一种隐晦的幸福。
温暖总是和凌远联系在一起的。
他想到了凌远,就好比落入黑暗时抬头仰望,一线天光安静温柔坠下来,落入他空茫又期冀的瞳孔。
这意味着:你不想或不能回答我。
“不回答你”——就是这么回事。
而是这信念——这你是能给予的。
是的。他想,谢谢。
谢谢你做的一切。他这样想,在温暖潮湿的黑暗里闭上眼,连同那薄针一样惨白冰冷的灯光一起关在了他世界的外面。
书页哗啦啦随着风翻到了头,里面的小王子走出来,焦急握住了他的手。
留下来。小王子说。白鸟落在他肩头,在夕阳最后一道温暖的橘色光芒里。
白鸟凑过去,温顺地用喙磨蹭了一下他的脸颊。
那是一个温柔轻微的吻,带着它从黑暗的深渊里保存下来最后一点温暖的体温。
——回去吧,这里不属于你。
他松开了小王子的手。夕阳落下去,水波漫上来。他对面是温暖柔和的暮色和暮色里,比暮色更温暖的小王子,他身后是冷铁深沉的深渊,是他逃不出又甘心为之沉沦的黑暗。
——不要为我走进来,回到你的光明中去。
他向后退入深渊,狡黠如受惊的人鱼分开漆黑的海浪。
黑房子带着他,一起沉下那一半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深渊。
『自杀者是这么一个囚徒。他在监狱的院子里看到人们竖起一个绞刑架,他错误地以为那是为他而树的,于是他在夜里闯出牢房,把自己吊死了。』
凌远在清晨打开病房的门,关在门里浓重的血腥气扑面撞了出来。
他看到病房中央的病床,李熏然躺在那里,眼睫容长,安静阖在那双漂亮空洞如玻璃珠一样的眼睛上。
凝成黑红色的血在从被面上透出来,凌远走过去,手指颤抖,半晌深吸一口气,猛然掀开了被单。
他看到李熏然交叠在腰间的手,和手腕上那个血肉模糊的伤口,他已经快要把自己的手腕整个切断了。
凌远慢慢抽出他握在手指中间的刀刃,尚未完全干涸的血迹沾在他指腹上,温度如刀刃一样冰冷,且粘腻。
他漂亮的指节已经僵硬,保持着握着刀刃的姿势,又由于刀身的抽离,蜷曲起来的手指便仿佛握着谁的手,那缝隙狭小,便似谨慎牵着谁的前两个指节,如同握手,却更多几分全然的爱慕与虔诚。
凌远弯下腰,慢慢伸过手去,将自己的左手握进那个小小的缝隙里,让他冰冷的手指攥住自己的指节。
他错觉一样听到翅膀扇动的扑簌声。
那只落在小王子肩上的白鸟振翅而起,倏然飞走了。
自杀者是这么一个囚徒。他在监狱的院子里看到人们竖起一个绞刑架,他错误地以为那是为他而树的,于是他在夜里闯出牢房,把自己吊死了。
他生如一只拘困在狭小洞穴中的白鸟,在痛楚与压迫中抬首望向洞穴出口那一缕投进来的阳光。
那阳光温暖,柔和,他看着一个全新的自己在阳光中成形,狭小的洞穴在变大,而他自己在变轻。自由在轻快地缓步走来,他兴奋抬头,去看那一缕阳光,却看到它身后那一线压逼过来,要吞掉它的黑暗。
那光那么好。他想,它不该死去。
于是他以这个全新的他自己杀死了他,连带这个全新的自己也一同走向死亡。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