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客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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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光五年，青为车骑将军，击匈奴，出上谷；太仆公孙贺为轻车将军，出云中；大中大夫公孙敖为骑将军，出代郡；卫尉李广为骁骑将军，出雁门。

卫青出征之后，萧景琰便又很快闲下来。只是刘彻出兵排布一入眼，萧景琰看到李广二字，便忍不住有些气闷，又心里多少怀着点一手促成这等局面的愧疚，连着几天都懒得搭理刘彻。刘彻也知道他素来耿直的性子，便也不寻着气头去捋他的逆毛，没事找事去他那里讨嫌。

一来二去，萧景琰的住处是越发清净了。只是几天过去，延寿馆中不知不觉便多了一位新客人。

“……去病？”

萧景琰正在窗前坐着，忽而便觉得身后一串蹑手蹑脚的脚步声细细传过来，回头便看着霍去病嘿嘿一笑，趴着他手臂将脑袋探过来，“靖王。”

“您又在看书啊？”霍去病扒着他的手臂，往他面前摊开的竹简上看了一眼，笑嘻嘻地问。

“不然呢？”萧景琰本就是闲着消遣，被他扒着也看不下去了，索性将桌上的竹简一卷，“怎么了？”

“陛下去我姨母那儿了，我就被撵出来了呗。”霍去病小小年纪，非做出一副愁苦的样子叹了口气，看的萧景琰不由失笑，被拉着手臂摇了摇，“所以这不就找您来收~留我了么。”

“说得像是我还能将你再撵出去似的。”萧景琰笑斥了一句，被扯得一晃一晃，抬手将兵书往旁边的架子上一搁。他倒也不十分介意，拉过一个垫子让小孩儿坐下，再扬声召来殿外候着的宫人，给这人小鬼大的天子门生拿东西吃。

那天霍去病误闯了萧景琰的住处被卫青拖走以后，不知道怎么诡辩赢了他那个拙于口舌的舅舅，竟然成功逃离了被母亲捉回家的命运，心满意足跟着卫青回家里住了下来。卫青出征前怎么都说不动他跟母亲回家住，只得吩咐妻子照顾好这不安分的外甥，却也拦不住他三天两头想往内宫跑。霍去病年岁幼小，又有卫夫人照应，更是刘彻的门生，天天在甘泉宫跑来跑去，没人拦得住他。后来被刘彻训了一顿，总算安分下来不再乱窜，转而又天天没事干往萧景琰这边跑了。

萧景琰比卫青小些，更与刘彻差得远，平素里没什么架子，比之长辈，待霍去病更像是个温和好说话的兄长。霍去病每天被长辈们管得满头包，难得有一个纵着他的，便更喜欢有事没事往延寿馆跑。

“卫夫人还撵不动你。”萧景琰看着霍去病毫不客气地伸手从盘里抓了个桃子，伸手从另一边的盘里抓了一把花生，一边剥一边出声问，“这次又是为什么来我这？”

霍去病鼓着腮帮子唔了一声，摆摆手，含糊不清地说，“我想学打仗。”

萧景琰手上一停，若有所思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好事。不过，怎么想学打仗了？未必非要学你舅舅，做文官也是不错的。”

“我才不要做文官。”霍去病一脸不屑地嘀嘀咕咕，“天天没事找事，只会嚼舌头，能有什么用。”

“这话就不对了。”萧景琰低头剥着花生，闻言眉梢微抬，敛起几分神色来认真训诫，“常言说文治武功，朝内没这些你觉得是嚼舌头的文官，边关上做将军的，也就一样没有敢出塞迎战匈奴的底气了。”

“反正我不做。”霍去病三下两下把个桃啃得乱七八糟，又伸手去掏摸萧景琰手里的花生，“我想学打仗。”

“天子门生，跟你师长去说。”萧景琰摊开手来让他把剥好的花生一把抓走，哼笑了一声，“跟我说什么？我又做不了主。”

“我想让您教我。”

萧景琰脸上神情一凝。霍去病等了又等，见他仍不说话，罕见地带了点忐忑的意思，缩着脖子讪讪叫了声，“靖王？”

“……你还说不出让我教你的话。”

萧景琰脸上神色很快恢复如常，低头又继续剥起了花生，只是笑容淡了点，问道，“陛下叫你来的？”

霍去病咳嗽了一声，也不要花生了，在衣襟上把满是桃汁的手胡乱擦了擦，又去趴萧景琰的胳膊，小意讨饶，“靖王——”

“……行了。”萧景琰被他抱着手臂蹭了一会儿，到底也板不住脸，只得无奈叹了口气，“你想说什么？说吧。”

“是陛下叫我来的，也是我有些话想对您说。”霍去病收回手来规规矩矩坐好，小脸一肃，竟然也有几分正经的模样，“我不是单单来问您愿不愿意做我老师的。”

“也是来替陛下问问您，分明您胸有数万甲兵，卫青已是雏鹰初展翼，为何您却迟迟不肯崭露头角——”

霍去病略略扬起头看他，虽是童音稚嫩，却分明已有斩金铁的锐气，牢牢盯着面前有些略微发怔的萧景琰，一字一句说道：“您在犹豫什么？既然得承汉室宗祀，还怕自己会是第二个功高震主的韩重言吗？”

注：韩重言就是韩信。

      后面这些话，意思是刘彻告诉霍去病的，只是霍去病用自己的话说出来。毕竟是小孩，虽然早熟，但还没有这么聪明。

      粗体是《卫将军骠骑列传》的原文。

越来越觉得这里的靖王像阿诚哥了，去病倒是很有明台熊孩子的特质……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