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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帝/靖王】棠棣非千古 16

晚上应该还有一更,这是补上昨天的。

 

 

 

“这个暂且不论。”

两人各抱心思地沉默了一会儿,萧景琰清咳了一声,开口转开话题,“您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刘彻闻言,心中沉重顿时挥散些许,略微笑了笑,“明日便要整军出征前往云中,往后要许久不能见面。朕来看看你。”

萧景琰微怔,抬眼却从刘彻眼中看出几分掩不住的担忧与紧张,霎时心中雪亮。

——刘彻此来,怕是担心自己初次出征辗转忧思,刻意选在虎贲军整顿开拔的前夜,避过朝臣众人前来为他排解了。

果不其然,刘彻下一句话便说道:“另外,也有几句话要同你说。”

“明日是虎贲军改制后首次出战。虽说虎贲军卫尽是骁勇悍烈的年轻人,作战必然勇猛无前,但南军自有制以来都只戍卫皇都,除寥寥几次匈奴逼近长安,虎贲军不得已出战护卫王驾以外,基本没有在前线杀敌的经验。”刘彻略微顿了顿,声音放低了些许,“这是一把未经过劈砍厮杀的利刃,虽然锋利,但也极有可能一挫而失锋锐。朕相信你的才能,相信他们的忠诚,却无法完全信任他们面对真正的血与火时仍能保持镇定与勇气。”

“如果……”刘彻眉头微微一皱,似乎在犹豫接下来的话是否合适,片刻之后,皇帝抬起视线,认真看着近在咫尺的幼弟的双目,几近字斟句酌慢慢开口,“如果与匈奴一战,遭逢什么难以解决的变数——那就不要犹豫,不要担心任何其后的问题,只要有一线留存的希望,便不要与匈奴以死相拼。”

“真到那时,你便带着虎贲军退。退向云中,退向代郡,退向大汉的腹地。”刘彻语速有些急促,显然为自己设想的可能心中急跳,更有些许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恐慌,“无论将来朝中有怎样的风雨,朕都能为你挡下,这都不是你需要考虑的后果——朕固然渴望胜利,但并不需要你以命相拼,纵然因此朕成功拿回了被匈奴侵占掳掠的国土,若这是你用性命换来的,也是得不偿失。”

“朕不急于一时。朕有一生的时间,来等待与这个难缠的邻居决生死。”刘彻长长吸了一口气,看着萧景琰跟自己对视的双眼里映出自己的影子,“朕要讨回南宫皇姐远嫁的耻辱,讨回烽火甘泉宫时先帝忍下的愤恨,讨回大汉积弱六十年所受的卑屈——朕信你终有一日能替朕讨回来,朕不怕输,不怕战败,胜负一时,一城一郡亦不能决定谁将最后获胜——”

“朕要你活下来。”

萧景琰闻声呼吸一顿,几乎为这最后蓦然的一句不能自持。刘彻向来帝王心性,九五之尊,养就十分情义寡薄。无论是君臣,夫妻,刘彻握着他人十分的忠心,却往往只给出三分的尊荣。

自古天家便如商人,手里握着别人交托的性命与忠诚,就仿佛握着一个个精打细算的筹码。偏重谁,倚靠谁,无不寻求一个价值。刘彻更是如此——然而刘彻待他却始终有十分的耐心与爱护,就仿佛将吝赐予他人身上的善意尽数都安置在他身上一般,甚至在大军开拔的前夜,不惜未言胜先言败,唯恐他为难,更坦承已做好为他兜揽风雨的准备。

“……我知道了。”萧景琰半晌方才低低回答了一句,长睫一拢垂下眼去,轻轻点了点头。刘彻看不到他的眼神,兀自盯着他的脸发了一阵呆,轻轻叹了口气。

“朕知道你还瞒着朕。”

灯烛啪地爆了一声响,在寂静宫室里清晰可闻。刘彻的声音慢慢响了起来,“东方朔与你说的话,应当不止是‘亲族相残,刀兵之祸’一言如此轻易。他向来浪荡不羁,若只是如此,当不至于临门还要回转特意叮咛你。”

“但朕知道你不会说。你从小就是这样,性子倔,打定了主意便是撞破南墙也不回头,谁问也不开口。”刘彻把目光从萧景琰脸上移开,落在不远处的灯烛上,似是自火光摇曳中看到什么,低低笑了一声,“朕只能这样告诉你,朕贵为天子,便是天大的干系也能替你兜着。朕要护着你,便是谁也动不得你——但朕知道你从不担心这个,向来只有你自己为难自己。”

“是以朕也没有办法了,话若说尽,你仍抱着你打定的念头,朕也只能说——”刘彻深深吸了口气,语调也低了下来,透出一股分明的疲惫,“到如今,朕也只有你与平阳皇姐两个能好好说话的亲人了,平阳一介女流……你就当心疼心疼朕吧。”

萧景琰猛然攥紧了手指,半晌方才有些艰难地开口,“当不至于到那种地步……我会回来的。”

刘彻不说话,只是沉默看着他。萧景琰心乱如麻,目光几次扫过八宝格,几乎要忍不住将东方朔的话和盘托出,最终还是硬生生忍了下去。两人相对沉默了许久,前堂更漏嗒嗒轻响,宫人踩着软底薄履的脚步声传来,却是春驼听着内里许久不传出说话声,轻轻走了进来,躬身小意提醒道,“陛下,二更了。”

“睡吧。”刘彻长长吁了口气,起身站起来,率先往寝室去了。萧景琰慢慢起身,路过多宝格时停住脚步,伸手轻轻将那个紫檀匣子拿了下来。

紫檀触手温润,放在手中不过半个手掌的大小,凑近有股极淡的药香透出来,因被拿起的晃动惊扰了什么,发出一阵轻微的振翅嗡鸣。

 

『“此番前去,虽说有所凶险,然则真正的风险,却系于靖王您自己的一念之间。”东方朔从袖中取出紫檀木盒,双手奉到案上放好,不紧不慢继续道,“败则全身而退,胜则生死悬于一线之间,但看您自己如何选择。”

萧景琰略微一皱眉头,目光落在桌上的紫檀木盒上,“先生这是?”

“这是取胜之道,亦是夺命良方。”东方朔笑容不变,出口的话却有些令人费解,“盒中有一异虫,名曰青蚨,乃是我游历天下时机缘巧合而得。有一丸药,是以盒中之虫所产之子的血混以数种药物制成。‘生子必依草叶,大如蚕子。取其子,母即飞来,不以远近。虽潜取其子,母必知处。’世人皆知青蚨还钱的典故,却不知青蚨习性,纵是相隔千里,亦可察觉子虫的气息。”

“此药服下后,只要在身上开一道极小的伤口,青蚨便可循血气中夹杂的子虫气息而至。”东方朔将木盒推到萧景琰面前,续道,“药无毒,此方无任何后患,殿下尽管放心——您的劫数,并不是应在这里。”

萧景琰沉吟片刻,伸手将木盒拿起,微一点头,“多谢先生。”

“不问我劫数在何处?”东方朔笑问。

萧景琰只是略微笑了笑,摇摇头。东方朔心思远胜常人灵巧,当下长笑一声,起身一拜,“靖王胆略心性,今日得见,果真令人拜服——那便提前恭祝靖王凯旋。”

东方朔话音微顿,眼神中带了几分诚挚,肃声道,“也万望殿下平安归来。”』

 

萧景琰捧着木盒,直到其中振翅声渐渐停息,方才轻轻叹了口气,将木盒往架上一放,向后面的寝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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