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客疏

换上崭新的头像！我爱我的谷！

再有一更应该就完结了8……

瞎子看不见了。

这句话其实乍一听非常好笑，有种魔幻现实主义一样的荒诞不经。关于瞎子的眼睛我多多少少知道一点，从我去古潼京之前我就已经听说过他快要看不见的风声，加上小花以前对我说过的那些话*，我知道他的眼睛出问题是迟早的，甚至能想象到他某一天轻描淡写跟我说“我看不见了”这句话的神情，我们吹水打屁的时候甚至还拿这件事开过玩笑，小花还说他要投资黑瞎子的盲人按摩诊所做大股东。

但现在亲眼目睹他看不见的瞬间，我突然就觉得从前那些轻描淡写的想法变得极其不现实。我盯着瞎子戴着墨镜的脸，脑子里不可抑制地想起小花说的话，我想起他说的瞎子这些年为了帮我结了许多仇家，现在他眼睛看不见了，用小花的话来说，他看不见的时候，意味着他已经离死不远了。

我无法控制地发起抖来，伸出手，想去摘掉瞎子脸上的墨镜。

瞎子按住墨镜，偏了偏头，躲开我的手。

“干什么，急着瞻仰你师父邪魅狷狂的遗容呢？”黑瞎子脸上的笑容依旧是顽劣的，停了停，像是笑叹了口气，语气有种不得已哄骗小孩的那种柔软的敷衍，“逗你玩儿呢，能看见。”

我一把抓住他的手。这话要是黎簇说的也许我会相信，但瞎子这个人虽然贱不飕飕的又无聊，却从来不会开这种类型的玩笑。我换了另一只手，对他比了个“耶”的手势，“这是几？”

黑瞎子笑了一声，“是你。”

我心想真是够够的，又伸手在他眼前比划着晃了几下。黑瞎子一把抓住我的手，“行了行了，你这石头剪刀布的，骂谁二百五呢？”

他那一抓很有目的性，倒真不像是瞎子能做出的动作。但我用认识这货的十年做担保，刚刚我们遇见的时候，他肯定是看不见的。我不由抓紧他，“你眼睛到底怎么回事？”

“人年纪大了嘛，零件就不太好使。谁像你西湖玉面小郎君，三十啷当岁大好年华，这要论资排辈起来，我的岁数够你叫我一声爸爸。”黑瞎子仍然顾左右而言他，我抬手就想抽他脑袋一巴掌，心说你这破嘴叭叭叭的真是入错行了，要去说相声现在能有郭德纲什么事儿。但问不出什么我又实在不踏实，正琢磨怎么问下去揪他尾巴，旁边靠着的黎簇却冷冷咳嗽了一声。

我和瞎子一下都看了过去。瞎子看见他肚子上渗出的血色，当下就哟了一声，“怎么呢，妹妹？两天不见肚子都豁了，怎么这么能造呢。”

“怎么这么能造，你心里清楚。”黎簇毫不客气地对他笑了一下，“你还没告诉我结果呢。”

瞎子慢吞吞反问，“我要说没用呢？”

“那你得给我个说法，我是信你才跳这个坑。”黎簇的脸几乎顿时就冷了下来，眼里毫不掩饰地流露出那种暴虐狠毒的敌意，他看着黑瞎子，半晌之后忽然眯起了眼睛，缓缓对黑瞎子露出一个笑容，“如果你达不成我想要的，毕竟当年情分摆在眼前，哪天你真看不见了，我保证让你在我手里善终。”

“狼崽子就是狼崽子，果然喂不熟。”黑瞎子慢悠悠说着，低头回了他一个笑。笑容看起来非常平凡，但我一眼看过去就顿觉不妙。黑瞎子这个人平时笑眉眼，像是怎么玩笑都不过分，但我知道他其实极度忌讳任何人对他说这种威胁的话，相处这么多年我一眼就知道，他这个时候，是真真切切对黎簇起了杀心。

我倒没那么不自量力觉得自己是什么祸水，只是世间万物同类相斥一山不容二虎，这小疯子老疯子放在一起，要是不管，迟早有一天一个要弄死另一个。

我伸手往他们中间一拦，“吵什么，先说正事。”

一方面头顶上的汪家人人多势众，终归是麻烦。另一方面，这两个人刚才那一串问话活像打机锋，没头没尾的，但是仔细一想，我隐约从里面咂摸出一点微妙的门道来。我觉得我应该验证一下。

“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我先问黑瞎子。

“黎小爷的伙计混在汪家人里留记号。”黑瞎子对着黎簇扬了扬下巴，“我看到有汪家人下来，就悄悄跟着下来了。现在看看你们闹出的动静，估计我们头顶现在都是汪家人，怎么出去，还要好好想想。”

“黎簇的伙计还活着？”我问。

“至少我下来的时候还活着。”黑瞎子说，“混在汪家人中间，看上去还挺安全的。”

我皱起眉，感觉到其中的一丝不合理。按照之前发生的一切，汪家人一直奋力追着黑瞎子，虽然没有说，但我大致知道是为了那尊观音。我先前以为的是黎簇的伙计暴露，让汪家人发现我们正在悄悄逃走，这才派人下来查看。但是据黑瞎子的回答来看，似乎并不是这么一回事。

那他们为什么下来？观音既然在黑瞎子手里，那么我们对于汪家人而言不过只是肉票。我不相信汪家人心有灵犀掐指一算能算到我们逃跑，他们是姓汪又不是姓齐。

我看了一眼黑瞎子。三秒之后我突然意识到，这个原因很简单。汪家人会回头就只有一个理由：他们发现他们要的东西并不在黑瞎子身上，而是在我，或者在黎簇的身上。鉴于我和黎簇都曾落在汪家人手里，如果有他们想要的东西，那该发现的他们早就发现了。

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汪家人在某个时间点之前，并不知道他们要找的东西真实的模样是什么。

几乎就是一瞬间的事，我一把按住了我脖子上的那条链子，而后就想到了我从那尊锁骨观音里看到的、那根泠泠作响的细长阴影。

妈的，我全明白了，这就是个转移注意力的障眼法，就像魔术师手里那张扑克牌。黑瞎子从一开始就把东西藏在了我身上，他负责引开汪家人，我负责救出黎簇逃之夭夭。如果没有意外，我们本该配合的十分默契。

而这个意外应该就是黑瞎子出了问题的眼睛。

“明白了？”黑瞎子看我神情变幻莫测地一直看着他，笑了笑问道。

我心道，明白的可不只有这一件事。不过后一件恐怕才是你和黎簇肯合作的重中之重，估计你打死也不愿意透露给我。想到这儿我又看了黎簇一眼，心中突然油然而生出一种荒谬感。

“瞎子。”我用一种十分不以为意的语气轻描淡写问道，“我是不是快死了。”

意料之中的，黑瞎子的表情几乎立刻就是一变。那种变化非常细微，但对于了解他的人已经足够了。我验证了自己的猜测，但那种荒谬感却在我心头挥之不去。

我快死了？想到这个可能的时候我也被自己吓了一跳。但记忆很快就回溯到瞎子从苏州来找我的那几天。有几天我吃过饭就会吐，一边吐一边咳，严重的时候我几乎都有一种下一口气就喘不上来的错觉，瞎子听我咳嗽得太撕心裂肺时进来给我送过水，我想起其中有一两次他盯着马桶里的东西短暂发呆，我想起来，那些呕吐物里面有一种很奇怪的、红色的碎肉一样的东西。我敢保证我吃下去的东西里没有这个。

也许就是那时起，黑瞎子开始布置他的一系列计划。锁骨观音里的东西就是治好我的关键，只有这个理由才能解释黑瞎子会选择和黎簇联手，至少目前为止，我想不到第二个可以促使他们走到一起的理由。

我微微发了一会儿呆。任何人在知道自己可能得了绝症不久于人世的时候恐怕都不能马上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停了片刻，我收拾好情绪，对黑瞎子问道，“我得了什么病？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你看你像是得病了吗？”黑瞎子说，“放心吧，我死了你都死不了呢。”

这话怎么听怎么像是敷衍的意味。不过虽然他没回答，但我回想他刚才和黎簇说的话，心里明白事实应该就是我想的那样，至少到目前为止，他并不知道真正确切能治好我的方法。

黑瞎子这时却弯下腰，对黎簇伸出一只手。黎簇看了他一眼，握住他的手臂，缓缓站起身来。

“先别纠缠死不死的，出去才是正经。”黑瞎子看了我一眼，脸上恢复如初，又是那种戏谑的笑容，“你吴家小三爷怎么说也是一代传奇，哪怕死了也是要住大house的，怎么能埋在这种荒山别野里啊，还是跟人合租的。”

这货嘴里就没一句好话。不过听他这么说，我心里那点多愁善感不可避免被冲淡了不少。黑瞎子把黎簇拖上棺材，回过身来，弯腰往我肩上一按。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余光扫到瞎子的嘴角扬了扬。

“八十一难都过来了，回家路上还能翻了船？”他捏着我的肩膀，又拍了拍，“放心，徒弟，不会让你死的。”

PS：黑瞎子会间断性看不见以及相关的设定，来源于重启。

吴邪吐出来的那种东西就是《极海听雷》最后一章他吐出来的，所以锁骨观音里是什么东西，大家可以猜猜！